“一鲸落，万物生”浅谈鲸之意象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庄子《逍遥游》

伊朗导演阿利雷扎·哈塔米的处女作影片《遗忘诗行》讲述了智利一位看守入殓房的老人，为给一名在抗议中不幸丧生的年轻女性安排一个合适的葬礼而引发的一系列故事。这样一部小众口味的影片却赢得了非常不错的口碑，并在第74届威尼斯电影节上获得地平线单元最佳剧本奖，网友称其是一部融合拉美魔幻与历史反思的精彩处女作。（摘自360百科）

影片最令我记忆深刻之处在于，片中数次出现的有关鲸鱼的意象画面，导演运用了隐喻性的超现实主义象征手法，借鲸鱼之意象来表达内心复杂的情感。片中有关鲸鱼的画面包括鲸鱼搁浅的新闻报道共出现了五次：老人在清扫被当局者为了消除所有因镇压反抗者的恶行而可能残留的证据而大肆破环的停尸房时，无意中在地上发现了一只鲸鱼耳环；在停尸房办公室的窗口，一条硕大的鲸鱼从空中划过，阵阵悲凄的哀鸣声直击人心；老人在清洗被当局者遗漏的年轻女尸脸上的血渍时，细心的为她带上鲸鱼耳环；老人在洗脸时，收音机里播报的关于鲸鱼集体搁浅自杀的新闻；影片结尾处，老人凝视着平静地海面，突然巨大的鲸鱼腾空跃起，伴随着维瓦尔第的《四季》，全场落幕。


我个人以为影片中的鲸鱼意象有三层象征含义：其一，借鲸鱼集体搁浅的“自杀”行为来隐喻影片所表达的当时时代背景下的这些少部分人的抗争运动，这样的运动无异于以卵击石，“集体自杀”，这是鲸鱼所象征的关于死亡、无望、毁灭。其二，借鲸鱼“一方有难，八方援助”的群体特性，象征人性中良善的一面，老人看到窗口划过的鲸鱼，此时他的内心已决定为这名被遗忘的无名女性筹备一场葬礼。鲸鱼尚且有不顾自身安危营救同伴的感人情义，何况人乎？而这个窗口正象征着人的“心灵之窗”，鲸鱼的哀鸣声穿透窗户直击人心。死去的已然死去，遗忘的又该如何记忆？其三，影片结尾处鲸鱼腾空跃出海面，伴随着维瓦尔第的《四季》之声，老人微微泛着泪光又略带欣慰的眼神，这所有的一切好似奏响了一首极富深意的生命乐章。此时的鲸鱼正是无望中的希望，我想也是遗忘中的记忆吧——借老人的记忆，生者的记忆承载那些在抗议中丧生的被遗忘的灵魂。一如影片开头策兰的诗句：“世界已经逝去，我必须承载你。”

圣经故事有记载，约拿因违背耶和华的命令躲到了一艘船上，此时大海掀起狂风巨浪，约拿被船员扔进海里，他在鲸鱼之腹中待了三天三夜，终于平息了耶和华的怒火。这里的鲸鱼象征着生命的再生，英雄在暗黑的鲸鱼之腹（子宫的化身）中经历千难万险，重重考验，而终获新生。爱斯基摩人也有一则相似题材的神话，讲述了一只恶作剧的乌鸦无意中钻进了鲸鱼的肚子，它在里面待了四天，经历了一段神奇的旅程。

鲸鱼死去后尸体会沉入海底，生物学家赋予这个过程一个极唯美浪漫的名称——鲸落，鲸落也被称为深海生命的绿洲，一座鲸的尸体可以供养一套以分解者为主的循环系统长达百年。一鲸落而万物生，鲸落是鲸鱼留给大海最后的温柔，它象征着奉献、牺牲。

鲸鱼也有其负面的象征，诺伊曼在其《大母神》一书中提到，深海、鲸鱼、龙、蛇等意象有时也代表着女性黑暗、恐怖、吞噬的面相。古希腊神话中有一只海怪名为“Cetus”塞特斯，拉丁语的意思是“鲸鱼”，它拥有海豚的身体、鱼的尾巴和狗的头部，相传由冥王哈迪斯的血液制造而成，它拥有强大的力量，后被英雄伯尔修斯所杀，宙斯将其引至天界，这就是鲸鱼星座的由来。

如果我们从心理分析的角度去理解来访者在沙盘、绘画或梦境中出现的鲸鱼意象，也有多种象征的可能，鲸鱼可能代表着自由、孤独、高远的志向；也可能代表着一种深度的退行，因为鲸鱼是一种生活在海洋最深处的原始而古老的生物，所以它可能象征着来访者正经历深度的退行，心灵退至最原初的状态；也可能代表着来访者从很深的无意识领域汲取心理能量，鲸鱼是海洋中最大的生物，深海即象征着底层的无意识；还有一种可能，鲸鱼代表着来访者的心灵远离现实生活而沉浸在一种非理性的幻想世界中，因为鲸鱼是生活在水中的非鱼类胎生哺乳动物，它带着一种神秘而奇幻的色彩。

所以，如果我们通过意象去理解来访者的话，要因人而异，因象征而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