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

A （接上篇） 第二个点是，“足够好的父母”意味着什么呢？能读懂孩子每一个行为背后的情绪？随时提供情感支持？不能犯错误、只能表现得完美？不能发生冲突和情绪失控？马库斯老师说，“足够好的”父母不是“完美”父母，而是犯错误后有能力修复，能够接纳自己的局限——我也会情绪失控，我也会悲伤，我也会脆弱。这是在孩子面前真正的以身作则：我会犯错，这没关系，只要带着爱去弥补；我有情绪，这很正常，只要带着觉察去表达。在这个过程中，孩子体会到的父母是一个真实一致的人，可以让孩子减少困惑和内耗。 第三个点是自恋创伤与修复需求。有些父母可能通过孩子的成就或顺从寻求认可，而非接纳孩子本来的样子。以前更多的理解是，这破坏了孩子的自主性，让孩子在寻找自我、成为自己的道路上阻碍重重。然而马库斯老师从父母本身的角度来理解，这可能源于父母自身童年时期未被满足的对爱、安全或赞美的需求。比如有些父母告诉我，他们很难看到孩子的优点，即便孩子表现很好也更多地看到孩子不足的部分，比如孩子考了99分，父母的第一反应是“还有1分是哪里做错了”。这也许缘于父母儿童时期也曾被自己的父母挑剔和责骂，无法意识到这些情绪是自己尚未被满足的渴望，而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只要孩子考一百分我就没问题了”或者是“我要帮助他进步，不能让他骄傲”。如果这些创伤能够被治愈，那么将有助于父母实现与孩子的分化：我的创伤需要被看见和修复，但这是我的事情；我的孩子不是来修复我的，他带着自己的生命任务，他需要找寻自己的生命意义。 当父母能够真诚地爱自己、照顾自己时，孩子也会明白他们值得被爱、被照顾。这是做儿童青少年工作的一个突出特点：与他们的父母建立工作联盟将事半功倍；这同时也是我自己的理念：帮助父母就是在帮助孩子。

A 当我最初拿到课程表的时候，看到《父母学习爱自己》这个课题，我有些疑惑：这是一门儿童青少年的课程呀，为什么要在第一期就强调父母需要爱自己？虽然我知道在爱孩子的过程中，父母首先需要得到爱，他们才能给予爱，但把这个问题专门列出来加以强调，我还是有些意外。 即便在最理想的情况下，父母提供的养育环境也只能打60分，每个孩子都是带着创伤和伤痛长大，并最终成为父母，更何况很多时候，养育环境是不理想的。那么当这些孩子成为父母后，他们能够在多大程度上给予他们的孩子所需要的爱呢？ 芬兰老师马库斯在课堂上一开始就提出：如果从来没有被爱，如何知道爱自己？可以理解为，父母不知道如何爱孩子，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如何爱自己，更进一步说，他们不知道如何爱自己，是因为他们没有体验过被爱。毕竟，一个人给不出自己没有的东西。 而这，正是芬兰老师开设这个专题的目的，那就是：学习爱自己是父母必经的一课，通过自我关怀与自我同情，父母能够有所觉察，并在此基础上自我安抚。 这堂课让我感受最深的是三个点。一个是“虚假自体”与成为完美父母的压力。我们都曾有过成为完美父母的幻想（这来自未被疗愈的童年创伤），希望自己在孩子面前表现得能干、付出、坚强，就像超人一样，无所不能，又道德完美。这就必然隐藏了自己疲惫和悲伤，甚至自己的需求都不再重要。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母亲必须是坚韧的，所谓“为母则刚”，一个女孩可以是柔弱的，而一旦她成为母亲，她就必须勇于承受困难和苦难；父亲必须是刚强的，可以为妻儿阻挡所有风雨，一个男孩可以是迷茫的，而一旦他成为父亲，他就必须勇于承担责任、有所担当；这一切转变，仅仅因为他们成为了母亲或是父亲。马库斯老师告诉我们，父母首先是一个“人”，他们需要表现自己的“真实自体”：我是母亲，我是坚强的，但有时也会感到柔弱、无力；我是父亲，我是有责任感的，但有时我也会迷茫、脆弱。当真实自我得以显现，一个人将会更自尊、有主动性、更真实，以及更有活力和创造性。 （待续）

A 我跟儿子读龙应台写的文章《母亲节》。儿子问我龙应台为什么要写自己的糗事呢？还让所有人看到？我回答，能自嘲是因为她内心够强大。龙应台在文中写道：我问安德烈为什么不跟我多沟通，他说你总是讲一样的话，重复又重复。我说我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 但后面发生的事正好说明了她自己是如此啰嗦。她为什么要自暴弱点呢？因为她内心强大到不在乎暴露自己的弱点：我就是如此啰嗦，但又怎样呢？我就是一个有着全天下妈妈都有的通病的普通妈妈，但又怎样呢？这就是我啊。 当你认识到自己内心弱小，并在心里承认的时候，你的内心已经变得强大。这看似悖论实际上是符合逻辑的。就像龙应台一样的，她公开承认自己是个普通妈妈，放弃完美幻想，这恰好说明了她的内心是如此强大。因为我们内心觉得自己弱小的时候，是根本没有办法承认和面对的。 作为普通人，我们或许不必向全世界宣布我们的脆弱，但可以向亲密的朋友表达。当你认识到自己内心弱小，并在我面前承认的时候，我们的关系更加亲密了。我不会抓住你的弱小控制你羞辱你，而是产生深刻的悲悯和自怜——因为我的内心也是那么弱小，我跟你产生了强烈的心灵共鸣。 那些看似无坚不催的人，内心也有弱小的一面。没有人永远坚不可催——除非他是伪装的。可是，如果我们看到这个弱小，就产生了新的力量，也许这个力量不能让我们克服弱小，却可以让我们获得更丰盛的人生体验。

A 一位学员问我，我们讲了那么多感受，为什么我常常感到愤怒？却感受不到其他的情绪？ 比如昨天的一件事，最近家里在装修，2月份订的家具，老板一直催我赶快提货，我觉得给别人带来麻烦很不好意思，就问老公地板啥时候弄好，我好尽快提家具。没想到老公说，应该快了，你就告诉他们8月份吧。我一听火就上来了：你轻飘飘一句话，我怎么跟家具店开口！老公说，我问了，人家就是这样说的，我也没办法。我气得甩下一句话：你自己跟家具店说去！两人一整天没说话，而且问题并没有解决。 我问她，你听到他说8月份的那一刻你的感受是什么？真的是愤怒吗？当然不是的，拖了几个月的地板马上就装修好了，你是轻松啊，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轻松之后，你才愤怒的对不对，而不是一上来就是愤怒。甚至愤怒都不是你的主要情绪，在这个过程中你的主要情绪是什么？对家具店的内疚、自责，还有自己不守信用——虽然不是你的责任——的羞愧。 如果说情绪是一座冰山的话，那么愤怒、生气只是冰山上面的一点点尖角。真正的情绪，比如内疚、自责、担心、紧张、恐惧、无力、绝望、焦虑、开心、放松这些情绪都是隐藏在冰山之下的。 在非暴力沟通的“诚实表达”中，要表达的是哪部分情绪呢？就是冰山之下的情绪：一方面是因为冰山之下的情绪才是你真正的情绪；另一方面，冰山之上的情绪，比如生气、愤怒，往往都是指向他人的，而冰山之下的情绪都是指向自己的。 情绪指向别人，对方会感觉到被指责。比如“你这样做，我真的很生气。”他很有可能会反过来指责你：“你那样我也很生气好不好？”而情绪指向自己，对方会理解你。比如“你这样做，我真的觉得很担心，很害怕。”对方是不是立马就软下来了？你愿意敞开自己的脆弱的时候，对方也会愿意理解你、支持你。 所以，学员的“诚实表达”可以这样说：老公，听到你说要到8月份，我松了一口气，地板终于要搞好了。同时我也有些一些自责，感觉给家具店添麻烦了。大家感受一下，哪种表达方式对于老公来说感觉更好？ 因为真实的感受隐藏在冰山之下，所以我们平时对自己的情绪需要更多的觉察。往往都是察觉度不够，我们能感受到的就是生气，所以动不动就河东狮吼：你气死我了！事实上，在被“气死”的冰山下面，不是还有很多感受可以说的吗？ 当然，如果我们能觉察到的情绪就只有生气的话，也可以说，我感觉很生气，这也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如果你经常表达感受，都是我生气我愤怒的话，就需要多画画情绪冰山，去觉察冰山之下的情

A 这是我的小组学员，三个孩子的妈妈给我讲的一个故事。 昨天晚上女儿因为脸上额头上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突然对我发脾气，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往常就会呵斥加安慰，来安抚她的情绪。但今天学习的非暴力沟通的倾听，我知道了当对方有情绪的时候需要倾听，以前我对待她的方式都是疏离生命的语言，会拉远我们之间的关系。于是我忍住了不耐烦，开始倾听她：“脸上被叮了好几个包一定是觉得很不舒服吧？” 女儿好委屈的哭着：“马上要拍毕业照了，脸上那么多的包好丑啊。” “唉呀，真是太不凑巧了，马上要拍照了，这时候脸上有包你很担心影响你的形象是吗？照片会被做成相册永久保存，你非常想要把美好的形象保留下来是吗？” 女儿点头：“是啊，好烦啊！” 我轻轻抱着她：“怎么这时候被蚊子叮了呀，叮得太不是时候了，这讨厌的蚊子！” 女儿在我怀里轻轻啜泣，嘴里“嗯嗯啊啊”的，慢慢情绪就缓解下来，过了一会儿就开始玩别的了。 父母常常认为，在孩子感到难过时，我们应该想办法使他们好受一些。然而，急于采取行动并不能让父母了解孩子的处境，孩子此时需要的是理解自己的情绪，进而接纳自己的情绪。而倾听能让孩子感到被理解和接纳，情绪自然就会慢慢平复下来。 著名心理学家卡尔·罗杰斯曾说：“如果有人倾听你，不对你评头论足，不替你担惊受怕，也不想改变你，这多么美好啊！”是的，每当孩子得到倾听，他们就能理解自己的情绪，那些看起来无法解决的问题也就有了解决的办法，千头万绪的思绪也会变得清晰起来。更重要的是，孩子的心会跟父母的心紧紧贴在一起，创造亲密的亲子关系，这才是父母给予孩子最珍贵的礼物。

A 许多夫妻平时很少吵架，但总觉得缺少亲密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其实，不是因为没有情绪，而是把情绪深藏心里，要么觉得忍一忍就过去了，要么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可是，“忍一忍”并不能“过去”，情绪的积累只有两种结果：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死亡。无论哪种结果，对亲密关系都有很大的损害。所以，只要我们心里有情绪，就要及时进行沟通，你的不满要告诉他，不然你憋在心里他怎么会知道？你说你已经忍他很久了，可他还以为你们关系挺好的呢，压根不知道你一直在生闷气。 你也许会说，我表达了呀，可比不表达更糟糕。就像昨天，老公回家就躺沙发上刷手机，我心里不爽，就跟他说：“你一回家就躺那刷手机，我一个人准备晚饭，只有我一个人要吃饭吗？”结果他丢下一句话“我不想吃”转身到书房去了，我留在那里更生气了。 问题出在哪里呢？因为这样的表达让丈夫感到被指责，他并不是真的不想吃，只不过用“不想吃饭”消极对抗，躲进书房回避可能出现的冲突。 非暴力沟通有个万能公式：我有情绪我表达，对方有情绪我倾听。在你有情绪的情况下，非暴力沟通鼓励大家用“四要素”进行表达。这里可以这样说：“老公，你回家后在沙发上刷手机40分钟了（观察），我感到有些难过（感受），我很重视与你的连接互动（需要），你可以陪我说说话吗（请求）？” 相对于第一种方式，这样的表达更有可能得到丈夫的良好回馈。他听到了你的感受、需要和请求，而不是他犯了什么错；他不需要承担某种“情绪责任”，而是可以轻松地跟你互动。 常规版：过来抱抱，我们聊聊天吧。 幽默版：唉哟，我老婆腮帮子鼓了个大包，过来，我帮你揉一揉。 戏谑版：说什么？我爱你，如果要加一个期限，我愿意是，一~万~年~。 轻松版：老婆好像有情绪咯，亲亲老婆。 两个人就可以轻松愉快地聊天啦。 如果这位丈夫白天在公司受了上司的窝囊气，回家后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妻子的情绪，并不知道自己玩手机会给妻子带来什么样的感受。这时他可以说“老婆，听到你难过（观察），我有点惊讶（感受），我白天遇到一些事情（观察），心情有些沉闷（感受），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可以吗（请求）？” 如果他这样表达，你是否还像刚刚那样生气呢？是不是气消了一大半？不管是哪种原因，都是一个了解彼此、增进亲密、促进关系的机会。

A 朋友学习了非暴力沟通后很兴奋，回家想试着跟老公沟通：“老公，我要和你聊一聊。”老公一听：“要聊啥？有啥好聊的？我们挺好的呀，算了，我没时间！”或者一边玩手机，一边头也不抬：“你说呗！我听着。” 朋友很沮丧：非暴力沟通对我老公不适用啊，我想和他沟通，他根本不搭理我，我该怎么办？ 并不是非暴力沟通不适用于他们，而是这种情况下，有几个方面是我们可以去考虑的。 第一，他不搭理你，是不是他正在忙？你跟他说话，他埋头于自己的事情，是不是觉得被打扰呢？这种就是时机不对，以后有合适的时间再来沟通。 第二，他明明有时间却不搭理你，说明他有情绪呀。如果他高高兴兴的，他能不搭理你吗？也许你说：“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他有什么情绪呀！”这时需要猜测性同理倾听，比如“你是不是有点害怕我和你沟通？”或者“看到我这么正式地和你沟通，你是不是有点担心啊？”听到你这么说，也许不能一下子打开他的话匣子，但至少不会引起对方的抗拒。他也许会回应说“你一说跟我聊天，我就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有些不安。”或者“也不是啦，你搞得那么正式，我有点紧张。”只要他有回应，你就可以根据他的话，再一边猜测性同理，一边继续顺着他的话说。 第三，如果已经使用了上面的方式，他还不理你，说明你们还没达到可以沟通的亲密度，以后可以在平时生活中增加亲密感，多往我们的“情感银行”存钱。像《爱的五种语言》里说的，用肯定的言辞、精心的时刻、接受礼物、服务的行动、身体的接触等“语言”表达自己的爱，多用对方偏好的“语言”，你们的亲密感一定会大大增加。 其实不管是哪种情况，在伴侣关系中，我们都需要同理倾听和真实表达的不断切换，而不是他不按照我想象的那样做我就生气。很多时候，你真的听了，了解了，你就会发现原来他的感受也有他的道理，哪怕你不赞成，也有可能理解他。当然对方也是这样的，哪怕他不改变，但是他也知道你的心意是什么，也愿意照顾你的感受。这样就算两人吵起来，也不会有隔阂。

A 很多学员跟我反馈，倾听是一个很好的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方法，但自己经常踩“坑”。今天举个例子跟大家聊聊同理倾听要怎么听。 朋友跟我抱怨，老公对孩子一点耐心都没有，孩子一哭就威胁孩子：“你再哭我就把你关到屋子里一个人呆着。”搞得孩子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我该怎么回应呢？ 如果我说：“那没办法，总不可能离婚吧。”朋友会觉得你答非所问，我只不过抱怨下老公，你跟我扯离婚？ 或者我说：“孩子有你啊，你给他安全感就行了。”朋友会想，我当然会给孩子安全感，但爸爸对孩子的影响也很大呀！ 又或者我说：“你就跟老公说，他这样做是不对的，孩子会没有安全感的。”朋友心想，早说过了，要是有用的话，我还跟你说什么！ 以上几种回应方式都会把天聊死。也许我们的出发点是好的，我们希望能够帮助朋友解决问题，但很难让对方感到被理解。 那同理倾听该怎么说呢？ “这样啊，听起来你很担心会影响孩子的心理。”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说孩子总是很紧张，有时半夜会做噩梦什么的。接着她就把之前压在心里的担忧都说出来了。 这就是一个简单的同理倾听的例子，把对方的感受说出来，让她厘清自己的情绪，让情绪得到充分地流动。 如果你有心理方面的困惑，欢迎向我咨询。